记者:你是怎么进入“698部队”的?
甘某:“当今社会没有人对金钱是免疫的。”
甘某如此解释他开始接触“69800传销”时的心态。作为有大专学历、当过教师的四川攀枝花人,43岁的他2007年初被朋友贺某拉来北海考虑项目,当时,他被上线组织的一些假象迷惑住了,“他们告诉我们这是北部湾经济开发区的内部纯资本运作,是属于当地政府的引资项目,还有几次,我们吃饭时来了一些有头面的人物,让我们不得不被骗。”他说,当时他理解的是,一是这个项目能挣钱,二是这个项目对社会没危害,甚至有利。“老总们一再宣传说,这个项目中要向国家交45%的税,为当地大项目集民间资金,我们都以为这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了。”
记者: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是传销的?
甘某:在升老总后的分配会上。我3个月后就升总了,升级分钱时,突然发现了天大的骟局:原来以为纳给国家的税钱部分,竟然全都被分到上线的腰包里!从这个疑点开始,我还发现,过去那些老总们所说的一切“国家利益”全都是子虚乌有,下线交上来的钱(69800元)全部被上线逐级分光,彻头彻尾的是一个套钱的骗局。原先担心的事发生了——知道自己陷入了传销的泥潭。
“可是,我哪想到,3个下线这么能干,把这个体系越做越大,参与的人越来越多,让我骑虎难下,开始心慌。我知道,我们老总分的钱都是下线的血汗钱,这哪是正经的生意啊,这样下去是要造成社会经济混乱的。”
记者:那你当时马上收手不做行吗
甘某:当时我很想退,但是,下面的体系已经一百多人,无法给他们交待。我亲眼看到,许多下线是如何举债借钱来参与传销,越往下做,这样的受骗的人就更多。后来这大半年,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中,甚至曾劝过一些老总,干脆把已经收上来的钱做一些正经生意,挣了钱后再退给那些下线。可是,许多挣了钱的老总们分了钱买房买车,不肯接受我的意见。
为了求心理平衡,自认为还有良知的甘某只能在过年时拿出钱,给许多没有业绩的下线回家过年。而自己在外做传销又不能告诉家人,“所有的痛苦只能自己扛。”他说,其实,像他这样先被人骗,后发现又无法退出的人,在传销者中很多。
记者从警方了解到,甘某将在传销中分的几百万都不敢花,全部存入了银行,在案发后全部退赔。他是此案中退赔数额最大的一个。办案警察说,当时去南宁查此案时,都不敢相信,甘某骑着一辆小电动车。他说“这种钱用起来不踏实,我不敢花。”
据甘某介绍,靠这样的“资本运作”一二年时间,许多老总级人物都会有200-300万。入狱后,甘某一直在反思自己,“这是由于不成熟的价值观造成。2年的刑期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,如果我一直做下去,会成为社会的罪人的。我在狱中看了许多书,认清了传销不仅严重扰乱社会正常的经济秩序,而且还严重危害到社会稳定,对商业诚信体系和社会伦理道德体系也造成了巨大破坏。”
最后甘某说,他一直对被他骗来或者间接骗来的下线非常内疚,表示出去工作挣钱后要偿还。
背景:
5月19日下午,随着“北海亿元传销案”第三批28名被告被宣判,以李芸舒、林怡光、郭军晓、甘晨力、杨俊琴为首的传销案的88名被告全部被判犯有“非法经营罪”,分别判处4年有期徒刑和单处罚金的有罪判决。 记者5月21日与一名传销老总面对面探讨传销的陷害,并从北海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了解了此案的一些内幕。 “307大案”始末 2008年初,一份知情人的举报信寄到了警方,信里详尽讲述了许多外地人在北海进行以“资本运作”为幌子的,以高额加盟为形式的传销活动。北海警方马上投入侦查,通过技术手段,以李芸舒、林怡光、郭军晓、甘晨力、杨俊琴为首的五大传销犯罪体系浮出了水面:他们从2006年8月份开始,打着北部湾经济区开发建设、“培养中产阶级”的旗号,利用所谓“资本运作”、“民间资本重组二次分配”等形式,在北海市大肆从事传销犯罪活动。 他们在对外宣传和对下线进行“洗脑”时,宣称这些传销活动有北海市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支持,许多人因此上当受骗。警方通过侦查了解到,该传销体系发展成员非常庞大,人员过千人,涉案金额过亿元,这一情况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重视, 首战大获全胜,但是也惊动了在北海与南宁的另外几个体系的传销体系骨干。已经进入警方视线的北海传销三大“伞尖”(最高级)人物林怡光逃回澳大利亚,郭军晓带领部分A级骨干潜逃至广州、珠海、深圳一带,甘晨力则躲藏在南宁市。 一个月后,警方得到情报:林怡光、郭军晓、甘晨力等认为李云舒出事是因其行事不谨慎,并未波及其他体系,因此决定等风声过后再返回北海南宁经营。 记者从判决书上了解到,李芸舒被判有期徒刑2年6个月,并处罚金50万;林怡光被判有期徒刑9个月,处罚金11。9万;郭军晓被有期徒刑3年,并处罚金59。5万;甘晨力有期徒刑2年,并处罚金50万。 警方揭露高额加盟传销的特点: 在采访中,警察向记者介绍了这种号称“1040部队”的高额传销的特点: 高金额:所有加盟该传销组织的人员需交纳加盟费均为69800元。然后直接发展三名下线,下线再往下按几何发展,当网络达到29人后即可升为老总,可收获1040万元。 高学历:在全部被抓的150多名高额传销骨干人员中,大专以上学历的有80多人(其中博士2人,研究生6人,其余多数为本科学历)。如传销头目王彦君加入传销之前,还在中央某知名媒体当过记者和编辑;号称“林博”的林怡光被抓获后,一开始态度十分嚣张,不肯在讯问笔录上签字,扬言其是外籍人士,没有违法犯罪行为,没有他的律师来,他就不签字。 高职别:部份传销骨干加盟前具有较高的职别。他们当中还有退休退职的处(团)级、副厅级公务员,有的社会背景复杂。 高消费:传销头目通过非法传销牟取暴利后,购买名车豪宅,通过高消费和豪华包装,极具诱惑力。 境外籍人员加盟:本案的林怡光是澳大利亚籍华人,悉尼大学教授。还有4澳门籍人和1名香港人士加盟。 洗脑方式改变:改变传统传销采取集中授课的方式,实施一对一洗脑,全方位灌输“纯资本运作”思想,并称之为市场经济的高级经营手段。 在采访中,办案警察告诉记者,北海警方在打击传销上力度越来越大,但是,他们觉得,要全面纯洁社会的经济次序,必须要靠人民群众参与社会参与杜绝传销,记者了解到,他们已经向政府提出建议,通过通信公司配合,给每一台进入北海的手机都发送提醒短信,防止人们受骗。
追赃难:传销头目牟取暴利后,通过地下钱庄把钱汇到国外,或是通过现金、网银等方式将资金转移到其他非本人的银行帐户,给公安机关打击传销的侦查工作带来极大的难度。